守望者之書

墮落天使4   

「早。」

一隻溫暖的手輕撫過露西的臉頰,將一綹頭髮撩到她耳後。

她翻身打了個呵欠,張開眼睛。她睡得很沉,還夢到丹尼爾。

「喔!」她喘口氣,伸手碰自己的臉。他就在那兒。

丹尼爾就坐在她身邊。他穿著黑色毛衣,脖子上纏著一條紅色圍巾,就是那條她第一次在劍與十字看到他時的圍巾。他看起來比任何美夢都還要美好。

他的重量使得行軍床的邊緣有點下沉,露西縮起她的腿,身子挨近依偎著他。

「你不是夢。」她說。

丹尼爾的眼神比她慣常見到的還要朦朧,但當它們盯著她的臉時,還是發出了最璀璨的紫羅蘭色;他仔細端詳她的五官,彷彿是第一次看到她。他往下傾身,將雙唇貼上她的。

露西縮進他懷中,雙臂繞過他的頸背,開心地回吻他。她不在乎她需要刷牙,或是頭髮可能亂成一團。除了他的吻,她什麼都不在乎。他們現在在一起了,他們不自禁地微笑。

然後一切湧回她的心田。

剃刀般的爪子和毫無神采的紅色眼睛。死亡和腐壞那令人窒息的臭味。到處都是黑暗,它的死滅如此全然,以致於光芒、愛情和世界上的美好事物都變得疲憊、破碎和死氣沉沉。

路西法一度在她面前化身為某種東西——比爾,她將那位脾氣暴躁的石雕滴水怪獸誤認為朋友——現在想來幾乎是沒有可能。她讓他太過親近,而現在,因為她沒有照他的意旨行事——她選擇不在古埃及殺害自己的靈魂——於是決定將過往一筆勾消,重新歸零。

將時間彎曲起來,抹消自墮落以來發生的每件事。

所有凡人和天使的靈魂所曾體驗的每個生命、每種愛情和每個時刻都會在路西法的憤恨意念下,粉碎瓦解並棄如敝屣。宇宙彷若是場西洋棋,他一旦開始輸棋,便像個哭哭啼啼的小孩,吵著要全盤推翻。但露西不知道他想贏得的東西是什麼。

她的皮膚在憶起他的暴怒時開始溫熱。他曾想要她明白一切;當他帶著她回到墮落初始時,他曾想要她在他的手中顫抖。

然後他會將她棄置一旁,把宣告者像漁網般灑出去,捕捉所有從天堂墜落的天使。

就在丹尼爾於滿天星斗的烏托之境抓住她時,路西法在眨眼間失去蹤跡,然後整個循環再度啟動。

那是個逼不得已的手法。丹尼爾解釋說,為了將天使們引導進未來,路西法得製造他過去自我的孿生兄弟,並放棄他的力量。只要天使還在墜落,他就無計可施。

就像其餘的天使一般,他會在無能為力的孤獨中墜落,與他的手足一同,但又遭到隔離,孤單無比。

而一旦他們墜落人間,時間會打個嗝,然後每樣事物重新開始,彷彿那時和現在間的七千年歲月從不存在。

彷若露西沒有終於開始瞭解那份詛咒。

整個世界已然陷入危機——除非露西、七位天使和兩位拿非林能阻止他。他們只有九天時間,而且不知該從何開始。

露西昨晚如此疲憊,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躺到這張行軍床上、將藍色薄毛毯拉到肩上的。小木屋的椽木間掛著蜘蛛網,一張折疊桌上雜亂地擺著喝到一半的馬克杯;昨晚葛碧為大家泡了熱巧克力。但這一切感覺起來都像是一場夢。她從宣告者裡飛下天使的避風港,泰碧島,但這件事的細節被精疲力竭化作一場模糊的記憶。

她在其他人都還在交談時墜入夢鄉,讓丹尼爾的聲音哄著她入夢。現在木屋悄然無聲,而在丹尼爾輪廓後方的窗戶裡,天空是一片即將日出的灰濛。

她伸手摸他的臉。他轉頭親吻她的手心。露西瞇起眼睛,不想讓眼淚奪眶而出。在他們經歷過的一切之後,為什麼在露西和丹尼爾能自由地去愛之前,他們還必須打敗魔鬼?

「丹尼爾。」羅蘭的聲音從木屋門口傳來。他雙手插在雙排釦厚呢外套的口袋裡,髮辮上套著一頂灰色毛料滑雪帽。他對露西疲累地微笑。「時候到了。」

「什麼時候到了?」露西用雙肘撐起身子。「我們要離開了嗎?已經要走了?我爸媽怎麼辦?他們可能都嚇壞了。」

「我想我現在該帶妳去他們家,」丹尼爾說,「去跟他們告別。」

「但我該怎麼解釋感恩節晚餐後消失的事?」

她還記得丹尼爾昨晚的話:儘管他們似乎在宣告者裡待了永恆之久,但在真實的時間中只流逝了數小時。

但是對哈利和朵莉‧布萊斯而言,女兒失蹤幾小時便是永恆。

丹尼爾和羅蘭交換眼神。「我們早就打點好了。」羅蘭說,遞給丹尼爾一串車鑰匙。

「你怎麼打點好的?」露西問道。「有次我放學晚了半小時回家,我爸就打電話去報警——

「別擔心,小鬼,」羅蘭說。「我們已經幫妳處理好了。妳只需要趕快換一下衣服。」他指指門旁搖椅上的背包。「葛碧替妳帶了東西過來。」

「嗯,謝謝,」她困惑不解地說。葛碧在哪兒?其餘的人又在哪兒?木屋昨晚擠滿了人,天使羽翼的光芒和熱巧克力加肉桂的香氣讓人感覺非常舒適。對那份舒適感的記憶,加上他們承諾要讓她向父母道別,但她又不知道要上哪兒去……全都讓今早感覺格外空虛。

她赤裸的雙足感覺到木板地的堅硬粗糙。她往下看,才察覺她還穿著她在埃及套上的白色窄身直筒連身裙——她透過宣告者造訪的最後一世。比爾要她穿上它。

不,不是比爾。是路西法。當她將星箭塞進腰帶時,他是如何讚許地斜睨著她,而她則沉思著他教她如何殺害自己靈魂的建議。

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行;值得露西活下去的事情太多了。

露西在這個她習慣帶去夏令營的綠色舊背包中發現她最喜歡的睡衣——紅白條紋法蘭絨睡衣——整齊地折疊好,下面放了搭配成一套的白色拖鞋。「但現在是早上,」她說。「我為什麼需要睡衣?」

丹尼爾和羅蘭又對看一眼,這次,露西可以發誓,他們正試著不要笑出聲來。

「妳只要信任我們就好。」羅蘭說。

在露西穿上睡衣後,跟著丹尼爾走出木屋。當他們走下礫石沙灘來到海邊,丹尼爾寬闊的肩膀在前為她擋風。

臨近泰碧的那個小島離沙凡那海岸線約莫一哩遠。羅蘭保證,過了那道海峽之後,有一輛車在等他們。

丹尼爾的翅膀隱藏起來,但他一定感覺得到她一直在看它們從他肩膀上伸展開來的地方。「當每件事都塵埃落定後,我們可以飛往任何我們必須阻止路西法的地方。在那之前,我們最好保持低調。」

「好。」露西說。

「我們比賽看誰先游到另外一邊?」

她的呼吸在空氣中凍結。「你知道我會贏你。」

「的確。」他的一隻手臂繞過她的腰際。她全身都溫暖起來。「也許我們最好坐船,保護我那驕傲的自尊。」

她看著他從一座碼頭將一艘金屬小划艇的纜繩解開。粼粼水面上的柔和光芒讓她回想起他們在劍與十字游過祕密小湖的那天。當他們拉起身子,坐到平坦的中央岩石上、氣喘吁吁時,他的肌膚閃著微光,然後他們躺在太陽曬熱的石頭上,讓日間的熱氣曬乾他們的身體。她那時還不怎麼認識丹尼爾——還不知道他是天使——但她那時已經危險地與他深陷愛河。

「我們在我大溪地的那一世也常一起游泳,對不對?」她問,驚訝地想起她曾看過丹尼爾的頭髮因水而璀璨發光的另一段時光。

丹尼爾盯著她,她知道,他們終於能分享他的某些過往回憶,對他而言意義深重。他看起來這般感動,露西以為他會掉下淚來。

不過,他只是溫柔地吻著她的前額說:「妳在那些時候也總是游贏我,露露。」

丹尼爾划槳時他們沒怎麼說話。露西只要看著每次他將槳往後拉,肌肉隨之伸縮的模樣,以及聽到槳在冷冽的水中忽進忽出,呼吸著海洋的鹹味便已足夠。太陽在她肩膀上升起,她的頸背一片溫暖,但當他們划近陸地時,她看見某樣讓她脊椎直打哆嗦的東西。

一輛車。她立即認出那輛白色的Taurus

「怎麼回事?」划艇抵達岸邊時,丹尼爾看見露西的姿態一僵。「喔,那個。」當他跳出划艇,伸出手要去扶露西時,聲調聽起來漫不經心。地面覆滿落葉,土味濃郁,讓露西想起童年。

「不是妳想的那樣,」丹尼爾說。「當蘇菲亞逃離劍與十字——」露西等待著,希望丹尼爾不會說出「在她殺了潘妮之後——

「在我們發現她真正的身分之後,天使們沒收了她的車。」他的臉變得冷酷。「她虧欠我們的可不只這些。」

露西想到潘妮蒼白的臉,以及那些淌出的血。「蘇菲亞現在在哪兒?」

丹尼爾搖頭。「我不知道。不幸的是,我們可能很快就會發現她的下落。我有預感,她會現身阻撓我們的計畫。」他從口袋裡拿出鑰匙,將其中一把插入副駕駛座的門。「但妳現在不該擔心這個。」

「好。」露西坐進灰布座椅上時,瞇著眼看他。「你是說我現在應該擔心別的?」

丹尼爾轉動鑰匙,車子震動起來,緩緩啟動。她最後一次坐在這個座位上時,還擔心單獨和他待在車內。那是他們第一晚接吻就當時的她所知是如此。她在拉扯安全帶時,感覺到他的手指刷過她的手。「妳要記得,」他溫柔地說,伸手幫她扣上安全帶,雙手流連在她的手上。「這有個竅門。」

他輕柔地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然後開始駛出潮濕的森林,進入狹窄的兩線道瀝青路。馬路上只有他們。

「丹尼爾?」露西再次開口。「我該擔心什麼?」

他瞥瞥她的睡衣。「妳裝病的演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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